2004年10月13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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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国家的名义拯救诚信
本报记者 朱乔夫 文/摄

  临安市公证处主任陶靖说老天大概觉得他干不了轰轰烈烈的事情,就安排他到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岗位工作。而且,说来奇怪,自己原先明明不愿意干的事情,不知怎么地就干上了。更有甚者,当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在自己跟前,可以和自己“不喜欢”的工作“拜拜”的时候,陶靖还是选择了留下。只是,这让陶靖无法向担心他身体的家人交待。高高大大的陶靖看上去不太会说话,记者原本希望听听这位今年的“全国优秀公证员”的工作业绩,反而听了他整整两个小时的“苦经”。

  关于入行
  听完那个错误公证导致有理一方败诉的案子,陶靖脱口而出,“我是学法律的,如果我是公证员,我一定把好这个关口的,这其中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”。
  “怪就怪我学的是法律,我做梦都想不到会到公证处工作,而且一干就是几十年,想逃都逃不掉。”听上去陶靖干公证好像很勉强。
  他是1987年7月从浙江法律学校毕业的,说实话,那时的法律专业毕业生可谓凤毛麟角,长得高大魁伟的陶靖被杭州海关看中,陶靖当然也求之不得。
  不过,不光是杭州海关独具慧眼,临安司法局又岂能轻易“放过”这个临安小伙子。临安司法局“挖墙脚”的本事显然比杭州海关大,因为他们出动的是司法局的局长“大人”。陶靖一本正经地说:“当时司法局的老局长真是‘坏得很’,他先是问我的志向,我告诉他要去海关。他接着问我,如果海关不去,愿意去哪里?我说要么做法官,要么做律师,反正总得做一个风风光光的,能够真正做出点成绩、大家又都能看得到的工作。”
  陶靖说可能是年轻的缘故,当时,在他的心目中,海关官员、法官、律师都是些威风凛凛的角色。
  这时,老局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:一个人拿了一份经过公证为真实的证据材料打官司,法官据此判决这个人胜诉,而另一当事人和律师明明知道这份证据是假的,但苦于无法提供这份材料是假的证据,只能哑巴吃黄连,接受败诉的事实。
  接着,老局长言归正传了。他问陶靖:“你学法律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陶靖说:“当然是为了维护正义、公正和公平。”老局长说:“那么在刚才那个故事中,你觉得谁有能力可以在这个事件当中维护正义、公正和公平呢?”
  陶靖毕竟是聪明人,他立马想到是那个公证员,因为无论办理这份公证的公证员是否故意,这份公证文书为假证或者错证是铁的事实,出现这样的结果,不是公证员昧了良心违法公证,就是公证员水平不高糊涂公证。
  陶靖说他当时犹如醍醐灌顶,感觉浑身冰凉。他当时冲着老局长脱口而出:“怎么会有这样的公证员和公证处,如果公证也可以不公正,那么哪儿还有什么公正?”老局长不动声色地问陶靖:“那么,如果你是那名公证员,你会怎么干呢?”“局长,我是学法律的,我已经说过我学法律的目的了,如果我是公证员,我一定把好这个关口的,这其中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。”
  “那么你是愿意从事公证工作了?”
  “当然!”
  说完这话,陶靖傻眼了。“唉,谁让我是学法律的呢!”陶靖苦笑着说。
  关于工作
  
调查工作一结束,陶靖经常提及那个负面教材,并放弃了调动,他非常抱歉地向公安局领导解释,“因为责任重大,我不得不顶着”。
    1987年8月,毕业刚刚一个月的陶靖来到了临安公证处工作,并在第二年的10月就取得了公证员资格,开始了他维护正义、公正和公平的公证生涯。这一干,就一直干到了临安公证处主任的位子。
  因为始终牢记着老局长“夹着尾巴做人,扎扎实实做人,一定事业有成”的话,陶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,他觉得做公证工作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错。
  事实上,让陶靖真正深切体会到“扎扎实实做人”或者公证质量的重要性的,是其亲身经历的一些无效公证和虚假公证带来的危害事件。陶靖给记者讲了这么一件事。
  陶靖上任后,就开始下大力气拓展公证业务,经过调查发现,自从1991年后,公证处就再也没有在临安市的某镇办理过业务了。
  陶靖开始了详细的了解,结果让他震惊。
  原来,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,当地一个人与发包方签订了一份承包碳窑的合同,合同进行了公证,但后来,发包方出于各种原因要提前终止合同,承包方就将对方告到了法院。
  经查,当时双方所签订的合同与法律是有抵触的,法院据此作出了承包合同以及公证均无效的判决。
  据后来那个承包人说,自己就是因为不懂法律,才要到公证处公证,如果当时公证处告诉他合同有问题,他就可以改过来或者不签。他说,没想到自己这么信任公证处,反而上了公证处一个当。这名承包者败诉后异常懊恼,逢人便说公证处怎么怎么的,搞得当地人对公证处意见很大。
  某镇没法开展公证业务的原因终于找到了,陶靖把这当作了一个负面教材,屡屡在单位里提及。他的目的是要所有的公证员记住,这是一种耻辱,一种身为公证员的耻辱,一种公信力丧失的耻辱。
  当时,陶靖正在办理调动工作的手续,但这次的调查工作一结束,陶靖也就放弃了调动,他非常抱歉地和公安局领导解释,自己不能去公安局了,因为公证处目前看起来还没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,他不得不顶着。
  关于坚守
  
从死亡线上回来后,陶靖召集了全处人员开了一个家庭式会议,要大家既把他当家长,又把他当兄长,“如果大家有信心,那我明天就正式办理辞去公务员的手续”。
    2002年上半年,司法部提出了公证体制改革。因为公证处原来是属于司法局内部的一个处室,工作人员是公务员编制的,现在体制改革,要将公证处独立出来,成为一个司法局属下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,公证人员必须放弃公务员编制,这让大家犯了难。
  当然,在公证处干,因为自收自支,有可能更加滋润,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,万一不行,再要回到公务员队伍中,那可是千难万难的事了。
  这对陶靖也一样。但陶靖这么多年公证工作干下来,1994年被评为杭州市“十佳”公证员、1998年获得“人民满意”优秀干警和杭州市“人民满意”法律服务工作者等称号,如到司法局,日子决不会比在公证处差,相反,回到局里,工作可能会轻松一些。
  没想到,改制正进行到一半,陶靖便大难临头了。因为长年累月超时工作,2002年11月20日,陶靖得了严重的出血性重症胰腺炎,被送到医院抢救。
  手术动了9个半小时,禁食了70天,花了35万元,陶靖终于在去年1月30日出院了。
  出院后,陶靖身体非常虚弱,连走路都困难,更不要说上班了。陶靖说:“没办法啊,我放不下心,我2月3日就叫家里人扶着我到公证处上班,春节过后,我人稍微好一点了,就每天上半天班,这样至少我可以掌握全处的工作动向。”
  这一病让陶靖的妻子和父母有了理由,他们处处给陶靖施加“压力”,要陶靖回机关。陶靖的妻子说:“如果再这样干下去,他的命一定会保不住的,那样的话,我们可怎么办啊?”
  是去是留,陶靖的思想斗争非常激烈。
  但一个月后,公证处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,陶靖召集了全处人员开了一个家庭式会议。会上,他要求全处同志既要把他当作家长,也要把他当作兄长,大家一定要齐心合力。陶靖在会上说:“如果大家有信心,那我明天就正式办理辞去公务员的手续。”
  公证处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,房子没变化,人员没变化,高质量的服务也没变化,惟一发生变化的是,陶靖又在今年8月9日荣获了中国公证员协会授予的“全国优秀公证员”称号!